首页 > 文案句子 > 诗词名句

演义文体的典范——《三国演义》

雕龙文库

【简介】感谢网友“雕龙文库”参与投稿,这里小编给大家分享一些,方便大家学习。

    演义文体的典范
    欧阳健
    一、“历代演义”的全新样式是罗贯中的天才创造
    罗贯中一生有54年生活在元代,他一定在瓦子里听过“说话人”说过“《通鉴》汉唐历代书史文传”,更一定听过当时盛行的《五代史》和《三国志》。至治间(1321-1323)新安虞氏“全相平话五种”刊行时,罗贯中已是六、七岁的少年,后来也应该读过这些平话的刊本。这都为罗贯中日后写作历史小说、创造“历代演义”文体打下了根基。
    残唐五代距宋元的时间最近,人们对那战乱频仍的岁月记忆犹新,刘知远、郭威等人发迹变泰的传奇故事,尤使想改善卑贱境遇的市井细民津津乐道;加上五代的更迭又为宋朝的建国铺平了道路,《五代史平话》还特意叙唐明宗告天密祷,道是“臣本胡人,不能做中国之主,致令甲兵未息,生灵愁苦,愿得上天早生圣人,为中国万民之主”,因而得到宋代统治者的赞许,所以有最佳的市场效应,连《三国志平话》也难免相形失色。但罗贯中却选取三国作为创作的突破口,那原因是什么呢?鲁迅先生说:“三国底事情,不像五代那样纷乱;又不像楚、汉那样简单,恰是不简、不繁,适于作小说。而且三国时的英雄,智术武勇,非常动人,所以人喜欢取来做小说底材料。再有裴松之注《三国志》甚为详细,也足以引起人之注意三国的事情。”[1]这一着眼于三国题材天然“优越性”的观点,亦早由李渔所道及:“吾尝览三国争天下之局,而叹天运之变化,真有所莫测也。当汉献失柄,董卓擅权,群雄并起,四海沸鼎,使刘皇叔早偕鱼水之欢,先得荆襄之地,长驱河北,传檄淮南,江东秦雍,以次略定,则仍一光武中兴之局,而不见天运之善变也。惟卓不遂其篡以诛死,曹操又得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位虽虚,正朔未改,皇叔宛转避难,不得蚤建大义于天下,而大江南北已为吴魏之所攘,独留西南一隅为刘氏托足之地,然不得孔明出而东助赤壁一战,西为汉中一摧,则梁益亦几折而入于曹,而吴亦不能独立,则又成一王莽篡汉之局,而天运犹不见其善变也。逮于华容遁去,鸡肋归来,鼎足而居,权侔力敌,而三分之势遂成。寻彼曹操一生,罪恶贯盈,神人共怒,檄之,骂之,刺之,药之,烧之,劫之,割须折齿,堕马落堑,濒死者数而卒免于死,为敌者众而为辅亦众,此又天下之若有意以成三分而故留此奸雄以为汉之蟊贼。且天生瑜以为亮对,又生懿以继曹后,似皆恐鼎足之中折,而叠出其人才以相持也。自古割据者有矣,分王者有矣,为十二国,为七国,为十六国,为南北朝,为东西魏,为前后梁,其间乍得乍失,或亡或存,远或不能一纪,近或不逾岁月,从未有六十年中,兴则俱兴,灭别俱灭,如三国争天下之局之奇者也。”[2]说得都很有道理。但深入比较“三国”与“五代”素材的高下,以下几点因素似乎更值得考虑:
    首先,从史的渊源看,三国故事早就广为传诵,民间的心理积淀极为深厚;五代则由于过分“贴近”,远不能与之抗衡。其次,从史的格局看,魏、蜀、吴是同一时空下的鼎足三分,相对于东汉之“废”而言,三者基本上都属于“兴”的因子,关键是由谁来“兴”最符合民心民意,它们之间是相比较而存在,相竞争而发展,星移斗转,雨覆风翻,令人目不暇接;梁、唐、晋、汉、周五代,则是在不同时间里的先后承袭,它们之间互为“废”与“兴”的因子,甚至在转瞬之间,方“兴”而旋“废”,代代弑夺,程式雷同,同义反复,甚至读前便可知后。再次,从形象体系看,三国人才辈出,各逞其能,刘、关、张之桃园结义,更为脍炙人口的千古佳话;五代之人才则大为逊色,驰骋其间者多为莽夫武士,朱温虽与黄巢结义,但见利忘义,不克善终。这些,都是五代史事逊于三国的先天弱点。
    然而光凭素材本身的优长,并不能保证创作的成功。李渔说得好:“然三国之局固奇,而非得奇手以传之,则其奇亦不著于天下后世之耳目。”[3]《三国志平话》的成败正说明了这一点。庸愚子说:“前代尝以野史作为评话,令瞽者演说,其间言辞鄙谬,又失之于野,士君子多厌之。”[4]撇开“士君子”鄙薄市井文学的偏见,确实道出了平话的根本缺陷。正是在惋惜《三国志平话》未将题材开掘好的心理支配下,罗贯中创作了《三国志演义》。郑振铎先生说:罗贯中“是一位继往承来,绝续存亡的俊杰,站在雅与俗、文与质之间的。他以文雅救民间粗制品的浅薄,同时又并没有离开民间过远。”[5]“以文雅救民间粗制品的浅薄”,既是罗贯中创作的原动力,也是罗贯中追求的最终目标,而“历代演义”的全新样式,则是他为达此目标的天才创造。
    二、“演义”是“演经书之义”的略称
    “演义”之说,由来久矣。《后汉书》卷一百十三《逸民列传·周党传》,叙周党于光武引见时,伏而不谒,博士范升奏毁曰:“伏见太原周党、东海王良、山阳王成等,蒙受厚恩,使者三聘,乃肯就车。及陛见帝廷,党不以礼屈,伏而不谒,偃蹇骄悍,同时俱逝。党等文不能演义,武不能死君,钓采华名,庶几三公之位。”以组词方式言之,“演……义”云云,实为“演”(阐发)经书之“义”的略称。所谓“文不能演义”,是指斥周党等“夸上求高”,而无才以“演”经中之“义”.为什么《后汉书》要为范升下一个“毁”字的断语呢?因为本传中就记载了周党“读《春秋》,闻复雠之义”之事。刘昭注云:“《春秋经》书:‘纪侯大去其国。’《公羊传》曰:‘大去者何?灭也。孰灭之?齐灭之。曷为不言齐灭之?为襄公讳也。’齐襄公九世祖哀公亨(烹)于周,纪侯谮之也,故襄公雠于纪。九世犹可复雠乎?虽百世可也。”此事证明,周党是能“演”《春秋》之“义”的,他后来还“隐居黾池,著书上下篇”,范升谓其“文不能演义”,难逃诋毁之嫌。
    推而广之,凡阐发六经之义之作,皆可谓之“演义”.《艺文类聚》卷九十九“祥瑞部下·驺虞”条,引《春秋演义图》曰:“汤地七十,内怀圣明,白虎戏朝。”“春秋演义”云云,亦即“演”《春秋》之“义”也。《宋史·艺文志》“经解类”着录刘元刚《三经演义》十一卷,三经者,《孝经》、《论语》、《孟子》也。《宋史》卷四百七《杨简传》载钱时所著之书,有《周易释传》、《尚书演义》、《春秋大旨》,将《尚书演义》置于《周易释传》、《春秋大旨》之列,正表明是“演”(释)《尚书》之“义”(大旨)的。《明史》卷九十六《艺文志》经类着录胡经《易演义》十八卷、徐师曾《今文周易演义》十二卷、梁寅《诗演义》八卷,性质皆与此相类。
    《诗经》为六经之一,既有《诗演义》以阐释之,后人遂将注诗解诗品诗之作,亦名为“演义”.《新唐书》卷五十九着录《苏鹗演义》十卷 ,后人注《韩愈集》卷五《古诗五》“东野不得官,白首夸龙钟”,引《苏鹗演义》:“龙钟,不翘举之貌。”注《柳宗元集》卷八《行状》“吏无招权乾没之患”,引《苏鹗演义》:“乾没,犹陆沉之义。”又有《杜律演义》,元进士张伯成所作,陆容《菽园杂记》卷十四引其序云:“注少陵诗者非一,皆弗如吾乡先进士张氏伯成《七言律诗演义》,训释字理极精详,抑扬趣致,极其切当。盖少陵有言外之诗,而《演义》得诗外之意也。”又,佛教教义亦多称“经”,故“演义”又颇用之于禅家。《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六《释氏》云:“当初入中国,只有四十二章经。后来既久,无可得说,晋宋而下,始相与演义。”如澄观有《大方广佛华严经随疏演义抄》(大正藏第36册),陈寅恪有《敦煌本维摩诘经文殊师利问疾品演义跋》(《海潮音》12卷19号,1931年)等。
    章炳麟云:“演义之萌芽,盖远起于战国,今观晚周诸子说上世故事,多根本经典,而以己意饰增,或言或事。”[6]说得并不准确。“演义”所要探寻的乃经书之“义”,而非“义”的载体--言或事。《汉书·艺文志》云:“古之王者,世有史官,君举必书,所以慎言行,昭法式也。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记言”的《尚书》与“记事”的《春秋》,虽皆有“义”可“演”,但“演义”却并不因此而分割成“演言”与“演事”两个系统。正确的提法是:或因“言”而见“义”,或因“事”而见“义”;言与事都是寻求“义”的途径,而“义”则是寻求追索的最终目标。
    三、从史书之“义”到小说之“义”
    弄清了“演义”的真义,再来考察罗贯中何以将自己的历史说部命名为《三国志演义》,就比较易于措手了。
    《春秋》为六经之一,《三国志》则为四史之一,都是公认的良史。既然《春秋》有“义”可“演”,《三国志》自然也有“演”“义”的资格和价值。 罗贯中发现《三国志平话》的“瞽传诙谐之气”,症结就在说话人抛弃了史书之“义”,全凭自己随口乱道(即所谓“胡”)。他为新创的小说取名《三国志演义》,就是要纠正《平话》的偏颇,以阐发《三国志》中蕴含的大义。当然,“义”是蕴含在史书文本之中的,从这一角度来看,“义”的依据具有客观性;但“义”又是要由读者去阐释的,从这一角度来看,“义”的发挥又具有主观性。所以,史书有史书的“义”,庸愚子《〈三国志通俗演义〉序》所谓“昭往昔之盛衰,鉴君臣之善恶,载政事之得失,观人才之吉凶,知邦家之休戚”是也;小说也有小说的“义”,修髯子《〈三国志通俗演义〉引》所谓“知正统必当扶,窃位必当诛,忠孝节义必当师,奸贪谀佞必当去”是也。宋元市井间的“讲史书”,亦称为“演史”,讲说的是“前代书史文传兴废争战之事”[7],自然也有演其中之“义”的要求,所谓“以上古隐奥之文章,为今日分明之议论”[8]是也。关键不在于它们有没有“演”“义”,而在于所“演”的是什么“义”.“义”即是“旨”,即是作者要表述的“是是非非”,是某种偏于理性的意念。在文学作品中,又是统率全书的精神支柱。李渔说:“古人作文一篇,定有一篇之主脑。”[9]则庶几近之。
    李商隐《骄儿诗》说:“或谑张飞胡,或笑邓艾吃。”传神地拈出了早期平话的旨趣,以之印证《三国志平话》对张飞“胡”的偏爱,往往使人哑然失笑:讨黄巾时,张飞先是去招安张表,后又招安张宝;平黄巾后,他先后拳打段珪,杀定州太守,鞭打督邮,后又和刘、关一齐往太行山落草,待国舅董成竟杀了十常待,持头往太行山招安,方才下山。兄弟失散后,张飞又在终南山落了草,自号“无姓大王”,立年号“快活年”等等。《平话》还将诸葛亮写成矫情的人。三顾茅庐时,他第一次命道童假说:“从昨日去江下,有八俊饮会去也。”第二次又使道童说:“去游山玩水未回。”第三次不好再说外出了,却以“贪顾其书”以慢之,惹得张飞大怒起来。《平话》既说诸葛亮是一神仙,“达天地之机,神鬼难度之志”,却又写他热衷名利,办事鲁莽。曹操使人将书与孙权,诸葛亮“提剑就阶,杀了来使”,全无政治家风度。及受周瑜款待,竟以刀将枨分为三段,惹得鲁肃曰:“武侯失尊重之意。”周瑜笑曰:“我闻诸葛出身低微,原是庄农,不惯。”种种军国大事,在艺人口中,都如儿戏一般。
    郑振铎先生说:“在很早的讲史里,讲述者多半是牵引历史以拍合于野语村谈的。故往往荒唐怪诞之事百出。然气魄是弘伟的。不像后来‘演义’之恹恹无生气。”[10]新兴的市民按自己的理解叙说历史,他们的气魄首先在藐视一切正统史书的规范,“演”出了为市民细民抒意写愤、寄托情志的“义”.但“其间言辞鄙谬,又失之于野”,在相当程度上背离了史书固有之“义”,严重地妨碍了人们对它的接受。正是在这种背景下,罗贯中应运而生了。他创造了“历代演义”的全新样式,并将自己的历史观和审美观凝为历史小说的经典--《三国志演义》。
    罗贯中“以文雅救民间粗制品的浅薄”的第一个贡献,是自觉确立了清醒的明“义”、演“义”的意念,并为后来的小说家所普遍接受,成为他们自觉的观念。嘉靖三十一年(1552)熊大木作《〈大宋中兴通俗演义〉序》,中曰:“《武穆王精忠录》原有小说,未及于全文。今得浙之刊本,著述王之事实,甚得其悉;然而意寓文墨,纲由大纪,士大夫以下,遽尔未明乎理者,或有之矣。近因眷连杨子素号涌泉者,挟是书谒于予,曰:‘敢劳代吾演出辞话,庶使愚夫愚妇,亦识其意思之一二。’”“演出辞话”,乃“演”也;“识其意思”,即“义”也。万历四十年(1612)甄伟作《〈西汉通俗演义〉序》,中曰:“闲居无聊,偶阅《西汉》卷,见其间多牵强附会,支离鄙俚,未足以发明楚汉故事,遂因略以致详,考史以广义。越岁,编次成书。言虽俗而不失正,义虽浅而不乖于理。……使刘项之强弱,楚汉之兴亡,一展卷而悉在目中。”“发明楚汉故事”,乃“演”也;“刘项之强弱,楚汉之兴亡”之理,即“义”也。梦藏道人《〈三国志演义〉序》曰:“罗贯中氏取其书演之,更六十五篇为百二十回。合则联珠,分则辨物,实有意旨,不发跃如。其必杂以街巷之谭者,正欲愚夫愚妇,共晓共畅人与是非之公。”“实有意旨”,“是非之公”云云,强调的也是“义”.黄人《小说小话》谓:“历史小说,当以旧有之《三国志演义》、《隋唐演义》及新译之《金塔剖尸记》、《火山报仇录》等为正格。”他指责那些“历史不成历史,小说不成小说”的低劣之作道:“谓将供观者之记忆乎?则不如直览史文之简要也;谓将使观者易解乎?则头绪纷繁,事虽显而意仍晦也。或曰:‘彼所谓演义者耳,毋苛求也。’曰:‘演义者,恐其义之晦塞无味,而为之点缀,为之斡旋也,兹则演词而已,演式而已,何演义之足云!’”[11]更是将“演义”定位在“意”与“义”的层面上,并与“演词”、“演式”明确划清了界限。
    罗贯中的高明之处在于,既将阐发《三国志》蕴含的“义”作为目标,又并非简单地重复史书的陈旧观念;既纠正了《平话》“言辞鄙谬,又失之于野”的偏颇,“同时又并没有离开民间过远”.他将史书“演”为“陈叙百年,该括万事”的小说,真正要突出的是自己欲抒发之“义”.庸愚子说:“曹瞒虽有远图,而志不在社稷,假忠欺世,卒为身谋,虽得之,必失之,万古奸贼,仅能逃其不杀而已,固不足论。孙权父子,虎视江东,固有取天下之志,而所用得人,又非老瞒可议。惟昭烈汉室之胄,结义桃园,三顾草庐,君臣契合,辅成大业,亦理所当然。其最尚者,孔明之忠,昭如日星,古今仰之,而关张之义,尤宜尚也。其他得失,彰彰可考,遗芳遗臭,在人贤与不贤,君子小人,义与利之间而已。”从刘备、孔明、关张三点切入,较准确地领悟了罗贯中欲演之“义”,兹分别论述于后:
    1、“昭烈汉室之胄,结义桃园,三顾草庐,君臣契合,辅成大业,亦理所当然”.
    “废献帝曹丕篡汉”一回,叙贾诩、华歆、王朗逼献帝以山川社稷禅与魏王,王朗曰:“自古以来,有兴必有废,有盛必有衰,岂有不亡之道?安有不败之家?陛下汉朝相传四百馀年,气运已极,不可自执迷而惹祸也。”无情地道出了历史推移的严酷法则。在那“汉室不可复业”的当口,谁是能够担当国家重兴之任的“有道之君”?乃是所有“义”中最大的“义”.罗贯中的答案则是非刘备莫属。这并非因为他是所谓的“正统”.刘备虽七弯八拐勉强算是“皇叔”,比起刘表、刘璋来都要疏远得多;况他以“贩履织席为业”,早已降落到社会的底层。舌战群儒时,陆公纪就以“刘豫州虽中山靖王苗裔,无可稽考,眼见只是织席贩履之庸夫”相讥,孔明却坦然答道:“昔汉高祖皇帝起身乃泗上亭长,宽宏大度,重用文武而开大汉洪基四百馀季。至于吾主,纵非刘氏宗亲,仁慈忠孝,天下共知,胜如曹操万倍,岂以织席贩履为辱乎?汝小儿之见,不足共高士言之。”在刘备“仁慈忠孝”诸美德中,最令人称道的是爱民。“刘玄德败走江陵”一回,叙曹操来攻樊城,不得已弃之,新野、樊城百姓扶老携幼,滚滚渡江,玄德大恸曰:“为吾一人而使百姓遭此大难,吾何生哉!”及抵襄阳,两军在城下混战,玄德曰:“本欲保民,反害民也,吾不愿入襄阳矣。”于是引十数万百姓,一程程挨着往江陵进发,步行二十馀日,被曹操一日一夜赶上,遂遭致当阳夏口之败。孔明、简雍从战局考虑,曾建议暂弃百姓,都为他所拒绝。小说引习凿齿之论曰:“刘玄德虽颠沛险难,而信义愈明;势迫事危,而言不失道。追景昇之坟,则情感三军;恋赴义之士,则甘与同败。其所以结物情者,岂徒投醪抚寒,含蓼问疾而已哉?其终济大业,不亦宜乎!”刘备充分认识“若济大事,必以人为本”的真理,他对人的看重,已大大超出“投醪抚寒”、“含蓼问疾”的水平,更同那种“不以人为念”的行径有本质的区别。这就揭示了刘备被推崇为“明主”的根本原因。小说对曹操的态度,往往随“义”与“不义”为转移:曹操下令禁止军人作践麦田,小说是赞扬的;曹操大肆屠戮无辜百姓,小说又是谴责的。孔融所谓“曹操不仁,残害百姓,倚势豪强”,是小说的主调。“宁使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两句“教万代人骂”的言语,所包含的超出常人容忍限度的极端利己主义,则将曹操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三国志演义》对刘备的推戴,建立在儒家“民贵君轻”的政治道德观,与普通民众渴慕明君的契合点上,这是它的“义”具有久远生命力的第一个基点。
    2、“其最尚者,孔明之忠,昭如日星,古今仰之”.
    诸葛亮形象的改造和创新,是罗贯中超越《三国志平话》最为高明的一着。除了将诸葛亮的决策作为提挈全书的主线外,诸葛亮所体现的精神风范,实堪传之千秋万代而不泯。在演义所叙兴废争战的大格局中,又有个人命运去留的小格局,遂纽结派生出种种矛盾来。作为典型的士大夫,诸葛亮的内心经历了从“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到积极用世、拯民水火的抉择;经历了从对曹操、孙权等强者的摒弃,到对处于劣势的刘备的拥戴的抉择。据《蜀记》载,晋初之士大夫“多讥亮托身非所”,而诸葛亮的亮色,恰在于此。演义谓诸葛亮与博陵崔州平、颖川石广元、汝南孟公威并徐元直为密友,常一处学业,此四人务于精熟,惟孔明独观其大略。曾谓四人曰:“汝等仕进可至刺史、郡守也。”众问其志若何,但笑而不答。裴松之《三国志·诸葛亮传》注以为:“夫其高吟俟时,情见乎言,志气所存,既已定于其始矣。若使游步中华,骋其龙光,岂夫多士所能沈翳哉。委质魏氏,展其器能,诚非陈长文、司马仲达所能颉颃,而况于馀哉;苟不患功业不就,道之不行,虽志恢宇宙,终不北向者,盖以权御已移,汉祚将倾,方将翊赞宗杰,以兴微继绝克复为己任故也。”以诸葛亮之才略,若追求个人功业,委质魏氏,投靠东吴,皆可展其器能;然他方以管仲、乐毅自命,以兴微继绝为己任,在刘备极为困顿的时候,看中他是寄托理想的明主,毅然决然地担当起辅佐的重任。这种对于个人的去就即人生道路的正确抉择,是诸葛亮赢得民众、尤其是历代文人尊敬的根本原因。“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是多数文人景慕的人品。而一旦寻觅到信仰之所在,又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该是多么的崇高。正如毛宗岗《三国演义》第九十七回回评所说:“先生不但知伐魏之无成、出师之不利,而又逆知其身之必死于是役也。以汉、贼不两立之故,而至于败亦不惜,钝亦不惜,即死亦不惜。呜呼,先生真大汉忠臣者。文天祥《正气歌》曰:‘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殆于后一篇而愈见之。’”在历史小说史上,诸葛亮形象出现还有一层特殊的意义。“兴废争战”云云,既有“兴废”,又有“争战”,不可或缺。而“争战”二字,倒过来就是“战争”.自从人类社会形成之后,大小战争从未真正停息过。人们思考得最多的,基本不是“什么是战争”这种思辩性的问题,而是如何赢得战争这种功利性的问题。《孙子·谋攻篇》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诸葛亮以天才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的身份,始终居于《三国志演义》的核心,并为后世历史小说军师型形象制定出最高的标准。 《三国志演义》对诸葛亮的推戴,建立在士大夫的“行藏出处”的人生观,与普通民众赞赏谋略智慧的契合点上,这是它的“义”具有久远生命力的第二个基点。
    3、“关张之义,尤宜尚也”.
    关张之“义”,是演《三国志》蕴含之义的“义”中之“义”.与《平话》突出张飞的“胡”不同,《三国志演义》着力渲染的是关羽的“义”,反映了思想底蕴的深化。三国是“天下大乱,豪杰并起”的时代,平话亦作于情况类似的元代,民心思乱,故欣赏张飞的“胡”.而《演义》作于明初,经历了长期动乱以后,民心思定,希望建立起合理的社会秩序,关羽的“义”便成了肯定的对象。“义”有“宜”的意思,是为社会公认的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道德准则。是不是真正的“义”,就得经受“利”、“害”两方面的考验。既不能“求生以遗不义之名”,更不能“见利而忘义”.吕布之所以受到鄙薄,就是因为他“背恩诛董卓,忘义杀丁原”.关公则是“义”的化身。当死守下邳,身陷绝地时,关公起初决心仗义而死,张辽遂举三罪以证明死之无价值:误主丧身,诚为不美;负倚托之重,实为不义;不思匡扶汉室,拯救生灵,安为义?也就是说,死不过“成匹夫之勇”;不死,反倒是“义”的行为。于是关公提出了三个条件:只降汉帝不降曹公;二嫂嫂给皇叔俸禄养赡;但知刘备去向便当辞去。及至降曹操之后,关公便面临着真忠义与假忠义的考验。果然,当一旦得知刘备消息,就将曹操所赐金币,一一封记,分毫不取,过关斩将而去,连曹操也赞扬说:“此云长乃千金不可易其志,真仗义疏财大丈夫也!”从另一角度看,曹操对关公的赏识,尤其是对关公之志的成全,也可以说是一种义;因此,华容道上的义释曹操,也不失为一种美德,尽管从大局看是不足取的。鲁迅先生对《三国演义》的艺术性颇不满意,惟独举“写关云长斩华雄一节,真是有声有色,写华容道上放曹操一节,则义勇之气可掬,如见其人”,作为此书究竟有“很好地方”的例证,不是偶然的。没有华容道的义释,就没有关公这样一个“傲上而不忍下,欺强而不凌弱”的完整的人。义,就是关公的性格;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三国志演义》中绝大多数正面人物的性格。《三国志演义》对关羽的推戴,建立在普通民众的“忠义”观与赞赏武勇绝伦的契合点上,这是它的“义”具有久远生命力的第三个基点。
    总之,凭借刘备、诸葛亮、关公的人格魅力,罗贯中将儒家的“仁民”观、士大夫的“用世”观与民众的“忠义”观完美地融合起来,十分到位地发挥了他所领悟到的蕴含于《三国志》中的大义,赋予《演义》以《平话》所不具备的支柱和灵魂,因而备受各阶层读者的欢迎,李渔《〈四大奇书第一种〉序》说“此书之奇,足以使学士读之而快,委巷不学之人读之而亦快;英雄豪杰读之而快,凡夫俗子读之而亦快;拊髀扼腕有志乘时者读之而快,据梧面壁无情者读之而亦快也”,道理就在这里。
    诗言“志”,言的主要是诗人的思想、志向、抱负和情感;小说演“义”,演的主要是小说家对历史社会的理性认识。二者一脉相通,都反映了中国文论对于内容的高度重视。
    四、“演”之为道,各臻其妙
    罗贯中“以文雅救民间粗制品的浅薄”的第二个贡献,是通过《三国志演义》的创作实践,找到了将“义”“演”好、“演”成功的各臻其妙之道。
    作为小说家对历史事象的理解、体认和评判,“义”即是“旨”,即是核心,是目的,是统率全书的精神支柱;而“演”则是明“义”、表“义”的手段,是明“义”、表“义”的途径。“义”不能游离于“史”外而孤立存在。换句话说,“义”原本是寓于“史”中的,是需要从“史”的内涵中“演”出来的。罗贯中的创作路子,用李渔的话说,就是“依史以演义”.鲁迅先生《中国小说史略》说得更为具体:“皆排比陈寿《三国志》及裴松之注,间亦仍采平话,又加推演而作之。”“依史”,自然是依《三国志》之史(“排比陈寿《三国志》及裴松之注”);而“演”则有“延伸”、“引申”的意思,即所谓“推演而作之”.惟有将史事“推演”得真实生动,才能让读者认可其中的“义”,领悟其中的“义”.高儒《百川书志》将《三国志演义》的写作要领概括为:“据正史,采小说,证文辞,通好尚,非俗非虚,易观易入,非史氏苍古之文,去瞽传诙谐之气,陈叙百年,该括万事。”准确地揭示了罗贯中成功的奥秘。“据正史”、“证文辞”,就是要真实可信;“采小说”、“通好尚”,就是要生动感人。《老子》 曰:“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在一般情况下,“信”与“美”是很难兼得的,然而却是历史小说的最高境界。罗贯中在吸收平话精华的基础上,参照正史的体系和规模,用通俗流畅的语言进行再创作,从而实现了“信”和“美”的融浑统一,尤以他创造的将史书文本“演”成小说文本之“道”,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罗贯中创造了哪些“演”义之道呢?梁寅《诗演义·自序》曾说,其书是为幼学而作,“博稽训诂,以启其塞,根之义理,以达其义。隐也,使之显;略也,使之详。”梁寅之言,尚是从“义”的角度来说的;兹借来剖分罗贯中对史事之“演”,大致可归结为如下数种形态:隐也,使之显;略也,使之详;淡也,使之浓;散也,使之聚;无也,使之有,……等等。也可以反过来说:显也,使之隐;详也,使之略;浓也,使之淡;聚也,使之散;有也,使之无,……等等。如刘备讨董卓一事,《三国志》并无记载,惟裴松之注引《英雄记》云:“会灵帝崩,天下大乱,备亦起军从讨董卓。”只作了简单交代。董卓帐前第一员骁将华雄,本为孙坚所斩,后来可能讹传为关公所为。罗贯中“采小说”入演义,用浓墨重彩添写了“温酒斩华雄”的故事;《三国志平话》叙“论英会”,仅短短的25字:“无数日,曹相请玄德筵会,名曰论英会。唬得皇叔坠其筋骨。会散。”罗贯中却演成“青梅煮酒论英雄”一段极精彩的文字。
    从“演”的角度看,罗贯中常用的手段之一是取舍,即从史书文本中选取对他有用的材料,加以强化(略也,使之详;淡也,使之浓),而把他认为不重要的材料抛弃掉(有也,使之无)。如“三顾茅庐”一事,陈寿似并不看重,在《诸葛亮传》中只用了“由是先主遂诣亮,凡三往,乃见”几个字。但在《三国志演义》中,却成了最重要的关目,不惜以浓墨重彩敷写之,使之成为传诵千古的佳话,这就是小说家的本领。
    取舍还有另一层含义,即在具有歧义的诸多材料中,挑选符合要求的材料。以三顾茅庐为例,《诸葛亮传》裴松之注云:
    《魏略》曰:刘备屯于樊城。是时曹公方定河北,亮知荆州次当受敌,而刘表性缓,不晓军事。亮乃北行见备,备与亮非旧,又以其年少,以诸生意待之。坐集既毕,众宾皆去,而亮独留,备亦不问其所欲言。备性好结毦,时有人以髦牛尾与备者,备因手自结之。亮乃进曰:“明将军当复有远志,但结毦而已邪!”备知亮非常人也,乃投毦而答曰:“是何言与!我聊以忘忧耳。”亮遂言曰:“将军度刘镇南孰与曹公邪?”备曰:“不及。”亮又曰:“将军自度何如也?”备曰:“亦不如。”曰:“今皆不及,而将军之众不过数千人,以此待敌,得无非计乎!”备曰:“我亦愁之,当若之何?”亮曰:“今荆州非少人也,而着籍者寡,平居发调,则人心不悦;可语镇南,令国中凡有游户,皆使自实,因录以益众可也。”备从其计,故众遂强。备由此知亮有英略,乃以上客礼之。《九州春秋》所言亦如之。臣松之以为:亮表云“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於草庐之中,谘臣以当世之事”,则非亮先诣备,明矣。虽闻见异辞,各生彼此,然乖背至是,亦良为可怪。
    “闻见异辞,各生彼此”,正是史书载录的偏差或失实的反映,并不值得惊异。《魏略》言诸葛亮主动“北行见备”,而非刘备之三顾茅庐,《九州春秋》所言亦如之,可见还不是一条孤证。《魏略》对于会见过程的记述,详载双方答问之辞,亦比《三国志》来得具体,裴松之仅以《出师表》自言“三顾臣于草庐之中”为据,断定“非亮诣备”,反倒有些缺乏说服力。但罗贯中没有理睬《魏略》这种材料,因为如果依了它,诸葛亮就不是淡泊宁静的“闲云野鹤”,刘备也就不是求贤若渴的明君,没有了脍炙人口的三顾茅庐,《三国演义》就将失去应有的韵味。
    从“演”的角度看,罗贯中常用的手段之二是抑扬。取舍是对史书载录的选择,抑扬则是在有史书依据的前提下,对人物褒贬力度的主观增减。如抗曹的统一战线,鲁肃是决策者,周瑜是统帅,诸葛亮则处于“求人”的无奈境地;罗贯中却大写他化被动为主动,“不用我去求人,偏使人来求我”(毛宗岗《三国演义》第四十二回回评),既玩弄老实人鲁肃于股掌之上,在机巧人周瑜面前也处处超胜一筹(淡也,使之浓;浓也,使之淡),这就是抑扬的妙用。
    从“演”的角度看,罗贯中常用的手段之三是虚构。演义文体的虚实问题,是从它与史书载录的关系推衍出来的。人们多将史书上有记载的称做“实”,而把缺乏史书依据的称做“虚”.章学诚说:“惟《三国演义》,则七分实事,三分虚构。”[12]所谓“七实三虚”,指的就是取材于史书的“实事”与虚构所占的比重。史家也会“舍弃”,实际上是“将有作无”;史家也会抑扬,实际上是“轻重倒置”:这些本都可以算是不真;但他终究不能“无中生有”,不能编造历史。小说家就不同了。当他发现从现成“史料”中不能选取“合适”的材料,便会把想象的内容加到作品中去,使之成为符合自己需要的“事实”,这就是虚构。刘廷玑说:“演义者,本有其事而添设敷演,非无中生有者比也。”[13]但他仍不能不承认:“桃园结义、战阵回合,不脱稗官窠臼”,实际上是默认了小说家虚构的特权。
    对“演”义来说,虚构是突现“义”的重要途径。但虚构不等于胡编乱诌。演义的创作过程是一个作家与素材之间相互作用的连续不断的过程,一个使主客体趋于一致的合目性的活动过程。用金丰在《〈精忠演义说本岳王全传〉序》的话说,为了“服考古之心”,得充分采用既有的史料,给人以可信性;为了“动一时之听”,他又得巧妙地加以虚构,以增加可读性。综观全部《三国志演义》,由罗贯中精心结撰、独立创造的情节,诸如“桃园结义”、“三顾草庐”、“舌战群儒”、“草船借箭”、“华容放曹”、“单刀赴会”、“刮骨疗毒”、“失街亭”、“空城计”、“遗恨五丈原”等,都是为了阐发其中的“义”而创作的充满美的意蕴的名篇,堪称“演”之为道,各臻其妙的结晶。有人对虚构深恶痛绝,如李慈铭《荀学斋日记》宣言:“余素恶《三国志演义》,以其事多近似而乱真也。”他不懂得,“近似而乱真”恰是虚构的极境。桃园结义、秉烛达旦、华容道等等虽属虚构,却被数百年来无数读者当作历史接受了,甚至连明悉历史真相的读者也宁愿它就是史实,仿佛这种虚构比史实更合乎生活的和历史的逻辑,这才是虚构的成功。
    尤其要指出的是,在《三国志演义》中,章学诚所谓“论次多实,而彩艳殊乏”并不存在;写“实”,同样可以臻于“美”的意境。如三顾茅庐,乃是史书认可的“实事”,罗贯中不仅将情节写得跌宕起伏、摇曳多姿,而且将隆中景色写得幽美多彩、深邃秀丽。一顾时,“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泉清;地不广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松莫交翠,猿鹤相亲”;二顾时,“朔风凛凛,瑞雪霏霏,山如玉簇,林似银妆”;三顾时,“徐步而入,纵目观之,自然幽雅,见先生仰卧于草堂几榻之上”,及孔明醒来以后,口吟诗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于是,一位“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的卧龙,终于出现在读者面前。徐时栋《烟屿楼笔记》说:“史事演义,惟罗贯中之《三国演义》最佳。其人博极典籍,非特借陈志裴注,敷衍成书而已;往往正史及注并无此语,而杂史小说乃遇见之,知其书中无来历者希矣。至其序次前后,变化生色,亦复高出稗官。”确实道出了其中的真谛。
    注:
    [1]鲁迅《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第四讲《宋人“说话”及其影响》。
    [2][3]李渔《〈四大奇书第一种〉序》。
    [4]庸愚子《〈三国志通俗演义〉序》。
    [5]郑振铎《宋元明小说的演进》,《郑振铎古典文学论文集》第381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
    [6]章炳麟《〈洪秀全演义〉序》。
    [7]]耐得翁《都城纪胜》。
    [8]罗晔《醉翁谈录·小说引子》。
    [9李渔《闲情偶寄》。
    [10]郑振铎《宋元话本是怎样发展起来的》,《郑振铎古典文学论文集》第406页。
    [11]《黄人集》第305页,上海文化出版社2001年版。
    [12]章学诚《丙辰札记》。
    [13]刘廷玑《在园杂志》。
    原载:《中华文化论坛》2003年02期

相关图文

推荐文章

网站地图:栏目 TAGS 范文 作文 文案 学科 百科

雕塑 信息流广告 竞价托管 招生通 周易 易经 代理招生 二手车 剧本网 网络推广 自学教程 招生代理 旅游攻略 非物质文化遗产 河北信息网 石家庄人才网 买车咨询 河北人才网 招生考试 精雕图 戏曲下载 河北生活网 好书推荐 工作计划 游戏攻略 心理测试 石家庄网络推广 石家庄招聘 石家庄网络营销 培训网 好做题 游戏攻略 考研真题 代理招生 心理咨询 游戏攻略 兴趣爱好 网络知识 品牌营销 商标交易 游戏攻略 短视频代运营 张家口人才网 秦皇岛人才网 PS修图 宝宝起名 零基础学习电脑 电商设计 职业培训 免费发布信息 服装服饰 律师咨询 搜救犬 Chat GPT中文版 语料库 范文网 工作总结 二手车估价 短视频剪辑 情侣网名 爱采购代运营 保定招聘 餐饮品牌 黄金回收价格 情感文案 吊车 古诗词 邯郸人才网 铁皮房 衡水人才网 石家庄点痣 微信运营 养花 名酒回收 石家庄代理记账 女士发型 搜搜作文 石家庄人才网 铜雕 关键词优化 围棋 chatGPT 读后感 玄机派 企业服务 法律咨询 chatGPT国内版 chatGPT官网 励志名言 儿童文学 河北代理记账公司 风水运势 狗狗百科 教育培训 游戏推荐 抖音代运营 朋友圈文案 男士发型 培训招生 文玩 大可如意 保定人才网 沧州人才网 黄金回收 承德人才网 石家庄人才网 模型机 高度酒 沐盛有礼 公司注册 十亩地 造纸术 唐山人才网 沐盛传媒 铜雕厂家